第199节
气。
&esp;&esp;不远处的司机探出头来,恶狠狠地骂了两句,车子呼地飞走了。
&esp;&esp;斯江叹了口气,索性退回了马路牙子上。
&esp;&esp;“他那天落了水还跑来万春街道歉,回学校后发高烧了,烧了几天变成了肺炎,急性心肌炎住院,病危通知发了两张。他妈妈很生气。”
&esp;&esp;斯江低下头,眼角鼻尖直发涩:“我越想越后怕,他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,你怎么办?”
&esp;&esp;景生默然。
&esp;&esp;“我不喜欢你跟人打架,”斯江绞了绞手里的包带,“今天也是的,万一那个老阮真的死了呢?万一他有心脏病、脑出血什么的,就算不是被你打死的,你能没事吗?就算我耳朵真的聋了,也没法帮你不坐牢。你想过大舅舅吗?”
&esp;&esp;想到当时景生失控的样子,斯江打了个寒颤,盘旋在心里很久的话再也忍不住了。
&esp;&esp;“我知道你很生气,可我们都是大人了,不再是小孩子,吵架打架其实不能解决任何问题,像刘春岚和她男朋友那种,你打了他,他也不会改,万一把自己赔进去值得吗?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?任何暴力都是不对的。”
&esp;&esp;“他打了你!”景生压着嗓子道,哪怕只是这一句话,他都有血液倒流全身汗毛直竖的感觉。
&esp;&esp;斯江听出他语气里的咬牙切齿,扭头看向景生,路灯下他额头凸出的青筋跳了跳,斯江的心也别别跳。
&esp;&esp;“那你、你就让他没法再动手就行了——”斯江犹豫了一下,伸手握住景生的拳头,“你答应我以后别再跟任何人动手行不行?阿哥?我害怕。”
&esp;&esp;景生垂眸看着斯江眼里的殷切,极力把心口那团火压了下去。
&esp;&esp;“唐泽年的妈妈为难你了吗?”
&esp;&esp;斯江摇摇头:“没。”
&esp;&esp;景生把斯江的手包进自己的掌心:“对不起。”
&esp;&esp;斯江松了口气。
&esp;&esp;“你是怕我出事,还是怕我?”景生捏紧了斯江的手。
&esp;&esp;斯江犹豫了片刻,觉得自己内心深处的一切都应该可以对景生敞开,哪怕只是闪过去的一丝念头,那是她的真实感受,她不想隐瞒。
&esp;&esp;“都有,”斯江看向景生,诚恳地说,“我怕你因为一时冲动害了自己,最难过的人会是大舅舅和我,我也怕你控制不住自己,你前面打他的时候——真的不像你了,不像我认识的你,我真的觉得你是要打死他,很可怕——”
&esp;&esp;景生脑子里一根弦“嘭”地断了,很奇怪,像放了炮仗似的,一声脆响,他慢慢松开了斯江的手。
&esp;&esp;“因为我是杀人犯的儿子。”
&esp;&esp;不是疑问句,不是反问句,不是感叹句,很平淡的一句陈述句。
&esp;&esp;斯江半晌才回过神来,喉咙里被什么糊住了:“阿哥,你胡说什么呢?”
&esp;&esp;“阿哥!我不是那个意思!”
&esp;&esp;“我是想杀了他,”景生的声音很平稳,“你没看错,我当时是有杀了他的心。”
&esp;&esp;“你没有!”
&esp;&esp;“我有,”景生看着斯江的眼睛,一个字一个字地说,“我看见你被打的时候,就想杀了他,我有这个念头。”
&esp;&esp;斯江怔怔地看着景生,眼睛迅速模糊了。
&esp;&esp;“我没打死他,是因为不能赔上我自己,”景生看向远处呼啸而来的车灯,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,“如果没人看见,我会把他往死里打,打死了我也不会后悔,我会想办法处理尸体——”
&esp;&esp;他苦笑了一声:“你害怕得没错,我是很可怕,可能我骨子里就带着那种恶。”
&esp;&esp;“我不是害怕你!”斯江紧紧抱住景生,浑身发冷,“我不许你这么说,不许你这么想!想都不许想!你是因为我才那么生气的,你没有!你不是!你像大舅妈像舅舅!我没有怕你,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,你别这么说——”
&esp;&esp;斯江泣不成声,景生刚才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,她受不了,他是不是一直都有这种恐惧,她竟然不知道他有这种恐惧,还往他心上插了最锋利的一把刀。
&esp;&esp;景生招了招手,一辆差头稳稳地停在了他们面前。
&esp;&esp;那夜回到万春街,景生进了亭子间就再也没出来。第二天一早,斯江六点钟被闹钟闹醒,发现景生已经走了。
&esp;&esp;——
&esp;&esp;后来斯江问过斯南。
&esp;&esp;“如果你喜欢的人,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,万一他杀了人,真的杀了人,你怕不怕?你会怎么办?”
&esp;&esp;问题实在问得很幼稚,但斯江迫切地需要一个听众。
&esp;&esp;斯南头一歪:“帮他埋尸体呗,我很能挖坑的。”
&esp;&esp;“他杀了人!”
&esp;&esp;“那又怎么样?他对我好就行了。”斯南又道,“他要不对我好,我就举报他让他坐牢,嘻嘻。”
&esp;&esp;斯江无语。
&esp;&esp;如果,假如有如果,她当时也像斯南这么回答,景生会不会好受很多?
&esp;&esp;世界上没有如果。
&esp;&esp;第300章
&esp;&esp;三月的第一个礼拜天是惊蛰,下午两点有场徐汇校区和闵行校区的足球友谊赛,景生本来请了假不参加的,临到周六下午突然改了主意。没想到挂完电话后,时间突然好像减缓了流动速度,每个小时都变得很难熬,他在回和不回之间不停地反复摇摆,晚上在自修室熬到九点,又去操场跑了二十圈才回寝室。舍友说他家里来过三次电话,景生道了声谢,端起脸盆去水房洗澡。
&esp;&esp;早春乍暖还寒,冷水冲在身上,激起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。谁会打三次电话来?肯定是斯江。景生仰起头闭上眼,任由喷淋头的水飞流直下拍在脸上。他其实也怕,他怕斯江怕他。那夜斯江扑上来拉住他的时候,眼里有恐惧,带着距离感的恐惧。那种恐惧,很容易会变成排斥和憎厌。
&esp;&esp;景生低下头,下死力搓揉着自己的臂膀,手臂上满是红痕。
&esp;&esp;压抑的嘶吼声中,拳头带着水花击打在墙上,一下,两下,三下,最后十指张开,无力地撑住了他微微颤抖的躯体,还带着旧伤的手背又渗出了血,惨白的日光灯下,鲜红的血迹顺着水流在白色瓷砖上迅速变淡,消失无痕。
&esp;&esp;景生盯着手背上的伤口,想起自己小时候打架从来不怕流血,甚至带着一种隐隐的恶意的期盼,身体里的脏血流光了,他是不是就彻底干净了。再后来,他逐渐遗忘了血脉承载的原罪,他以为在上海在万春街在学校他就是